《康熙岷州志》初探

作者:管理员来源:本站原创发布日期:2014-04-03点击量:8656次


《康熙岷州志》初探

 

中共岷县委党校  郭绪怀

 

地方志是专门记载某一区域历史、政治、经济和社会风俗的综合性史书,它汇聚一个地区从古代到现代,从自然到社会的所有资料,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。[1]我国古代的方志出现很早,西周即有四方之志的说法,《大元一统志·序》:“九州之志,谓之〈九丘〉,周官小史掌邦国之志,外史掌四方之志,志之由来,尚矣。”春秋战国时期各诸侯 国的史书是方志最初的源头,如晋国的《乘》、楚国的《檮杌》、鲁国的《春秋》等[2]。汉魏两晋时期出现了记载地方历史的书籍, 如赵晔《吴越春秋》、常璩《华阳国志》等承前启后的地方志书,对后世地方志的成型有很大影响。隋唐时期,各地出现图经类著作,包括地图和文字,是地方政府向中央上报的最早的地方志。南宋时期,地方志的编写基本成型,出现一些反映地方历史优秀著作,如范成大《吴郡志》,记录南宋以前苏州地区的历史状况,至今仍是受人称道的一本方志。明清时期,地方志的编写达到鼎盛时期,除了私人编修的方志,官方大力提倡地方志的编写。目前我国存有的方志,据统计约一万种,占我国全部古籍的十分之一,绝大多数都是明清时期编纂的,其中清朝数量尤多。

甘肃方志编写在唐以前较为发达,其中以反映河西地区的志书尤多,如敦煌刘昞的《敦煌实录》、武威段龟龙的《凉州记》等,这类著作主要是地方上一些知名人物的传记,和后世大而全的方志有所不同。清代武威张澍编辑《二酉堂丛书》,搜集整理了若干甘肃的古方志,颇具保存乡邦文献之功。民国时期,临洮张维致力于甘肃文献的蒐集整理,他编写的甘肃方志目录《陇右方志录》及《补录》,登录甘肃古方志二百余部,加上张维漏收的,甘肃古方志在三百种以上。

定西市所辖七个县区,为秦汉陇西郡辖区,是甘肃历史上文化较为发达的地区,编辑和保存的方志数量较多,其中不乏优秀的作品。清康熙年间,汪元綗主持编纂的《康熙岷州志》,是岷县地方志中最为重要的一部,也是甘肃省古代方志中比较好的一部,本文就是对这部方志所做的初步研究。

一  《康熙岷州志》在岷县方志中的地位

《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》登录岷县古方志四种,《陇右方志录》收录岷县方志五种,近年来又陆续发现了几种地方志,目前可以确知的岷县古方志合计有九种[3]。第一种为明朝正德年间浙江景宁的李璋主持编写的,现在亡佚。第二种是明朝万历年间修成的《岷州新志》,又名《岷州卫志》,现亡佚。第三种是又一万历年间的方志,山西乐平人赵恒编纂,现亡佚。第四种是清朝康熙年间昆山余谠编纂的《岷州卫志》,为现存最早的岷县方志。第五种是康熙年间长洲汪元絅主持编纂的《康熙岷州志》。第六种编成于乾隆年间,已经亡佚,作者和具体时间不可考。第七种是岷县人王继政编纂的《光绪岷州志》,稿本现存西北大学图书馆[4]。第八种是《岷州乡土志》,失传多年,近年来重新被人们发现,经整理流传,该书作者不可考,根据书名“乡土志”,可知是清末新政时期编写的小学生乡土教材。第九种是岷县人陈如平编写的《岷州续志采访录》,现存,已点校出版。

从上述岷县方志编写流传情况可知,岷县历史上编辑的古方志,有四种亡佚,目前可以看到的仅有五种,这五种方志中,内容都很简略,有的不分卷,少的一万余字,多的仅仅几万字,这样的篇幅,不足以概括岷县两千多年的历史文化。而《康熙岷州志》有二十卷,是现存岷县方志中部头最大、内容最为全面的,该书取材谨慎,翔实可信,体例颇具特色,在甘肃古方志中,也占有一席之地。对后世了解岷县历史,或者编写岷县新地方志,以及为当前社会主义建设提供历史借鉴诸多方面,《康熙岷州志》都是必不可少的参考书籍。

二  《康熙岷州志》的作者、内容及流传情况

1 作者考订

该志由岷州抚民同知长洲汪元絅主持编修。汪元絅为清代江南省苏州府长洲县人,即今苏州市区东部。康熙三十二年[5](公元1693年),任岷州抚民同知。汪元絅在岷县的事迹见陈如平纂辑的《岷州续志采访录》。在任上,他认为岷州地方志缺失,使得地方官“无由知政理之得失。风会之上下;与夫山川天赋则壤,或重或轻;户口徭役或增或减。至其山川疆域,虽在目前,亦莫由按图考迹”。[6]于是汪元絅在公事之余,随时注意搜集材料,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,稍具规模,但是还没有成书。汪元絅编写方志,除了感慨岷县方志的缺失,还有一个时代的背景,就是在康熙、雍正时期,中央政府注重各地方志的编写,曾下诏命令各地方官编写新的方志,并且作为地方官政绩考核的一项指标,规定方志每60年一修,由此全国各地都陆续编纂方志,编修方志成为一时的风气。

汪元絅搜集一部分资料后,交由岷州儒学教授田而穟和儒学训导郭京范继续完善成书。田而繸,陕西富平人,顺治年间举人,任岷州儒学教授[7]。郭京范为岷州儒学训导,陕西宜君人。两人在汪元絅整理的资料的基础上,广泛搜集材料,又在岷州贡生孟明魁处得到旧志二册,吸收了其中的一部分材料。另外,还有一些岷州儒学的生员也参与了方志的编写工作。

综上所述,《康熙岷州志》由汪元絅发起,并搜集了最初的资料,由田而繸和郭京范在借鉴旧志的基础上加工成书,还有岷州儒学的部分学生参加工作。可以说是一部以汪元絅为主的集体产物,因此,即要突出汪元絅的重要作用,也不能忽视参加工作的其他人员所作的贡献,尤其是田而繸和郭京范两人。

2 内容简述

《康熙岷州志》共计二十卷,涵盖了社会历史的各个方面,其内容安排和古代大多数方志一致。

第一卷《图考》,有疆域、城池等地图十一张。第二卷和第三卷《舆地》,介绍岷州地理。第四卷《建制》,介绍各衙署、寺庙等机构变迁。第五卷《学校》,记载岷州学校的规制。第六卷《典礼》,主要是介绍一些官方认可的节庆。第七卷《秩祀》,介绍孔子祠堂和其他祭祀先贤的庙宇。第八卷、第九卷《田赋》,记载岷州的赋税。第十卷《兵卫》,记录岷州驻兵的情况。第十一卷《风俗》,主要记载了岷州当地的士风民风和习俗。第十二卷、十三卷《职官》,记录在岷州曾任职的各级官员。第十四卷《宦迹》,是曾在岷州任职的有突出事迹的官员的传记。第十五卷《选举》,记载岷州历史上取得进士、举人等功名的本地人士。第十六卷《人物》,记录岷州地方上有突出事迹、能够感化他人的人物。第十七卷、十八卷、十九卷《艺文》,收录和岷州有关的诗词歌赋,包括当地人和外地人。第二十卷《杂组》,将一些不能归入前面的资料拼凑在一起。

3 流传情况

《康熙岷州志》编成之后,于康熙四十一年(公元1702年)刊刻出版,成为最原始的一个版本。之后所修的方志,大多参考该志,当地有志读书的士人,也将这部方志作为参考资料。

民国年间,临洮张维撰写《陇右方志录》时,阅读了《康熙岷州志》,写了简明的书目提要,并做了考订,指出了该志存在的几条错误。

1937年,顾颉刚、王树民等人到甘肃考察,在岷县的时候,为了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,就阅读《康熙岷州志》。[8]顾颉刚认为该书“实地取材,颇详于藏族,是有识者也”。王树民通过阅读该志,了解岷县明朝藏族土司的情况。

1987年,为了给编写新的岷县方志提供参考,岷县志编纂委员会将《康熙岷州志》点校整理,和另外两部岷县方志《康熙岷州卫志》和《光绪岷州续志采访录》合订,于1988年出版,由此《康熙岷州志》始广泛流传,得到人们的重视,在研究岷县地方史的论著中多有引用。

三  《康熙岷州志》的价值

一部优秀的古代方志,其价值在于真实可信地反映一个地区历史上的政治、经济、社会生活等方面的基本情况,给后人提供研究的资料。《康熙岷州志》正是如此,结合岷县地方的实际来讨论该志的价值,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。

第一,真实地记载了岷县历史发展的脉络,为研究岷县的过去提供了丰富的材料。岷县自秦朝时期设立县级行政机构以来,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,期间发生过很多纷繁复杂的政治、军事方面的事件,对岷县地方的发展有重大的影响,而岷县历史虽长,却缺乏文献资料记载,《康熙岷州志》尽可能地收录这些事件,使得我们现在能够看到岷县历史发展的进程和重大事件的过程。在《舆地》中,记录了岷县历代行政区划演变,为我们今天作行政区划的的工作有借鉴的作用。在《建制》中,记录岷县历朝历代的城池和官署,以及岷州城里的主要建筑,使现在能够通过这些记载认识到岷县城今日格局的形成,在岷县城市建设和规划方面有可供借鉴的经验教训。

第二,生动地记录了岷县历史上民众的生活,揭示了民族融合的过程。岷县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,历来就是汉族和少数民族的边缘地区,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地方文化形态。《风俗》一卷里面,详细记载了岷县当地人民的生活状态,从衣食住行等诸方面都有所记录。尤其值得一提的是,《康熙岷州志》对藏族人民风俗的记载,生动地反映出岷县民族杂居的生活状况,就如顾颉刚所言,“实地取材,颇详于藏族,是有识者也”。《人物》中,收录了班丹扎释的传记,通过这位岷县历史上重要人物的传记,可以看出岷县藏族和汉族人民的融合以及藏传佛教在岷县的发展。

第三,收录了岷县的地方物产和工商业资料,可以给岷县经济社会的发展提供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的史料。在《田赋》一卷中,保存了岷县历史上赋税的情况,从侧面反映出岷县的经济情况,以及经济发展的脉络。该志中详细记载了岷县的物产,使今天可以了解岷县历史上物产的情况,对于认识岷县气候的变迁规律以及经济支柱产业的开发有参考价值。

第四,保存了一些有关文化方面的资料,对于弘扬岷县的地方文化有重要的参考价值。岷县是汉族和藏族以及回族等民族长期居住繁衍的地区,是民族融合的典型地区,基于这样的历史原因,赋予了岷县文化的交融性,形成了魅力凸显的地域文化。《康熙岷州志》通过对藏族的记载,客观地反映了岷县的这一历史现象。岷县的花儿是珍贵的地方遗产,在《康熙岷州志》中,就记录了花儿的传唱情况,对于花儿的探索提供了可信的史料。岷县的十八湫神崇拜,是一项具有地方特色的宗教仪式,在该志中,就已经有所记录,可以加深我们对湫神信仰的了解。例如在岷县广为流传的“岷州八景”,一直为岷县人民津津乐道,该志中就收录有关岷州八景的文学作品,阅读这些作品,可以了解岷州八景的所在地和具体情形,对于旅游开发以及城市建设都有参考意义。

第五,保存了其他有价值的史料,可以补充其他著作没有涉及到的内容。在《艺文》里,保存了岷县历代的文学作品,既有外地流寓岷县的人士创作的,又有岷县本地人创作的,较为全面的囊括了岷县历史上文学创作概况。例如北宋时期的张舜民,由于他的著作散逸,使得人们对他的了解有不够深入的地方。张舜民曾经流寓陇南,《康熙岷州志》就保存了张舜民的不少史料,对于研究张舜民其人其事有价值。在《山水》一节里,记录了“芸叟洞”这一遗迹,反映了张舜民因为元祐党籍案贬官之后,流寓岷县的实情。清代鲍廷博刊刻《知不足斋丛书》,收录张舜民《画墁集》一书,没有收录《水磨赋》,而《康熙岷州志·艺文》收录了张舜民的《水磨赋》(全文见于《岷州卫志》),恰好可以补充鲍刻《画墁集》的缺失。《人物》中,为张舜民立传,记录了张舜民贬官后在甘肃南部的生活状态。《艺文》里收录了方宜远的《题芸叟洞门》,表达了后人对于张舜民的敬仰。上述《康熙岷州志》有关张舜民的记载是研究张舜民不可或缺的史料。

四  《康熙岷州志》的缺陷

《康熙岷州志》存在的缺陷,张维《陇右方志录》“岷州”条已经指出其中的错误和谬误,共有三点,第一,沿革不清,对魏周之间岷县的建置沿革略而不谈。第二,山川未尽入志,只记载一些知名的山水,或者险要的地方,或者有物产所出的地方。第三,地名变迁记载失误,如汉朝的索西城,该志认为是荔川,实际上汉朝的索西城为今日岷县梅川,荔川为金代佑川县治。除上述张维已经指出的错误外,该志还有以下几点缺陷。

第一,对编纂者汪元絅颇多溢美之词。汪氏为岷县的地方长官,又亲躬编修方志,自然就有为个人立传的想法和获取功绩。而参与编写的人员迎合了汪氏的这种心态,故而该志中多处流露出对汪氏的抬高,尤其是歌颂其政绩。这不仅损害了该志的内容,也损害了方志编写的体例。

第二,对于历史人物的记载过于简略或者事实不清。岷县地方上有很多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,《康熙岷州志》收录了这些人物的生平行事,但是对人物的记载过于简单,有一部分人物的事迹还出现一定的错误。

第三,没有正确对待少数民族和岷县的地方文化。岷县作为少数民族的聚集地,由于长时期的民族融合,产生了颇具地方特色的文化,《康熙岷州志》的撰写者站在封建思想的立场上,对少数民族的记载含有污蔑的成分,而对于地方文化的特殊性认识不到位。



 

[1] 周迅《中国的地方志》,第3页,北京:商务印书馆,1998年。

[2]《孟子·离娄》:“晋之《乘》、楚之《檮杌》、鲁之《春秋》,一也。”

[3] 张福宏主编《岷县史话》,第2932页,兰州:甘肃文化出版社,2009年。

[4] 中国科学院北京天文台主编《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》,第220页,北京:中华书局,1985年。

[5] 陈如平《岷州续志采访录》作康熙二十八年莅任,即公元1688年。

[6] 岷县县志编纂委员会《岷州志校注》,第47页,内部发行,1988年。

[7] 见《光绪富平县志稿》卷六《人物志》。

[8] 见《甘肃文史资料选辑》第28辑,收录了顾颉刚的《西北考察日记》和王树民的《陇游日记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