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长城西端遗址探索

 景生魁

 秦始皇三十三年（公元前214年）遣蒙恬将三十万众,筑长城，西起临洮，东到辽东，延袤万余里。哪里是秦长城西端起首之处？关于这个问题，近年来，临洮学者作了一些有益的考察，成绩是可喜的，但有些同志将古之临洮混淆为今之临洮，连篇累牍地发表论文，史学根据是不足的。

《汉书·匈奴传》中说:“始皇帝使蒙恬将数十万之众，北击胡，悉收河南地，因河为塞，筑四十四县城，临河，徙适戎 以充之。”这里主要指的是“因河为塞”、“临河”、“徙戎”，而不是翻山越岭去寻找残垣断壁，只砖片瓦的。明代学者顾炎武在《日知录·长城》中曾经提到，秦筑长城的原因，是由于“废井田，开阡陌，车变为骑。敌抄易而防守难”的缘故。“车变为骑”，出奇制胜，原于赵武灵王之“胡服骑射”，这在当时的交通工具上是一个飞跃。立志改革的秦始皇，是能够效之以为法的。现今临洮三十里墩的洮河边遗址，是秦昭王所筑长城的起点，而始皇所筑之城，则虽由于拓地甚广，延伸到了现今岷县。由于当时军事的需要，始皇是把力量用于设置新的防线上的，并不是捧着祖父的衣钵，不敢逾越雷池一步的。听说，1937年顾颉刚先生曾到过岷县，他说，“达岷县后，叩城址，无能举者”并依此有人就断言岷县没有始皇长城遗址，殊不知“似未筑有长城，然于扼险之地，立有障塞，亦在长城之列。”

 据《元丰九域志》新编古迹中说：“熙州（现今临洮）无古迹，羌秦长城在岷州界”。《元丰九域志》是宋人根据唐《十道图》编写成文书的。《十道图》又称《贞元十道录》，是我国唐代地理学家贾耽以《禹贡》、《周官职方》、《汉书·地理志》等书写成的一部名著。对后世影响很大。《元丰九域志》的作者王存等人，治学是严谨的。他们将镇戍城堡、山泽道路，叙述得比较详细。文直事赅，是不会有失误的。可以肯定，熙州无始皇长城古迹，秦长城起首处不仅有秦汉遗物，而且有旧日的城堡。我们在岷县西寨乡关上村考察到：古时的城址在村头山神庙之上，前两年天阴下雨时，挖开土层，尚留有筑城的脚印，脚印比现代人的要大一些。洮河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屏障。临河设塞，五里一墩，十里一堡，东西两岸皆能屈指可数。

 有人问：“秦长城起首处既然在岷州，那为什么看不到段完整的城墙遗址呢？”我们说，这是符合历史的真实的。两千多年来，难道地貌就没有变化？姑且把秦汉时期几次大地震不谈，据初步统计，从唐文宗开成四年到清光绪二年，这一千零四十年之间，就发生过较大的地震十八次［1］，有时候，震情是非常严重的。杜佑《通典·州郡典》岷州条下说：秦长城“在郡西二十里之崆峒山。自山傍洮水而东，即秦之临洮郡至此矣”，岷州有崆峒山。史书上记载崆峒山有六：河南的临汝江西赣县、四川的平武、甘肃的平凉、高台、岷州，这六处只有一处岷州和秦长城联系起来的。崆峒，从字义上量讲是参差不齐，洞山一穴。《尔雅·释地》中说：“北戴斗极为之崆峒”。《庄子·司马彪注》：“崆峒当北斗下山也”。看来在北斗星所指示的方向，汉族和少数民族居住的交叉点上，也就是秦长城西端起首之处。这个问题，史书上早有记载，民国以来的学者也考察过，岷州有崆峒山、崆峒山即城西之大沟寨的五台山，山下铁关门（原名铁门关），这里是洮河转弯处，与岷山乡跌马城遗址相对，这一带就是秦长城的起首处地址。这正与杜佑《通典》中的文化说法相吻合。可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：有些现今临洮同志在他们的论文中，将《通典》中的“西”，改为“东”，崆峒山要改为“马衔山”，竟然公称前辈的史学家都错了，只有自己的“结论才是可靠的”，并批评“后人不察，只把眼睛盯在岷县，就从这里错起，一直错下去”［2］，是缺乏严谨的科学态度的。

 为了进一步说明真象，我们可以从岷县的洮河两岸墩、堡、城障的遗址，来进行佐证。岷州洮河以北，从永宁堡、到阳谷寨（冷地口）、西寨（一说为鸣鹤城）、深沟湾，一直延伸到跌马，再往下推，洮河由东而北折，经将台、石咀、铁城、古城、加河川古城，到元山铁城，过石门，一直到康乐的安龙河口，这里都有旧日城障，而后进入临洮境，是可以和临洮的三十里墩联在一起的（以下的走向，我们的看法是和临洮学者的看法相同，不再赘述）。对洮河岸上这些城堡的看法，有的同志还说：“其土石结构与秦长城不同，瓦片纹形，也非秦代，不一定都是秦代修的”，可是他们忘记了这些是秦长城遗址上修补或者重修起来的。万里长城，举世闻名，其工程之艰巨，历史之悠久，在世界上也是罕见的奇迹。我国从春秋战国时候开始修长城，经秦始皇时连成一起，历代都有修筑，怎么能从只砖片瓦来否定历史记载呢？秦长城的起点在岷州史实，在唐代的《元和郡县志》，宋代的《太平寰宇记》，明代的《读史方与记要》和今人王国良的《中国古长城考》，说法都持有肯定态度。

 历史在前进，事物在发展，新的时代向我们提出了新的要求。我们认为：秦长城西端起首处的地址，要从多学科、多层次的角度来探索。史学界面临着联合攻关，向边缘科学突进的趋势。作为一个地理科学工作者，既要研究历史，又要在地理学科上来个新的突破。我们研究古代岷州的地理位置，探索秦长城遗址，一方面要从微观角度考察，另一方面从宏观的角度来分析。我国地理上的中原与北方的分界线是秦岭，从广义上说，这里的西端包括了西倾山、岷山等大山。秦岭的北段断层陷落，山多横谷，为南北交通的要冲。历史上著名的“秦汉四道”中的故道，就是古代关中越秦岭通向汉中四川之路。岷州为秦之故道的一端，和陕西凤翔等地联成一气。研究它不仅是为了保存遗迹，而有着重大的经济意义，对开发西北，建设祖国也有着不可低估的现实作用。

 注：

［1］《甘肃地区地震年表》。

［2］参看陈守忠《甘肃境内秦长城遗迹调查及考证》。

文章出处：景生魁：《西羌文化与洮岷花儿》第245-248页，作家出版社，2008年。